商汤的另一面
撰文 | 文烨豪
编辑 | 王 潘
作为AI行业的龙头企业,商汤科技当下受市场关注的程度,说是AI赛道的“晴雨表”也不为过。这使得其无论是融资还是上市,一举一动均为外界所津津乐道。
而商汤科技限售股解禁后的股价波动,再度引发了外界对AI赛道的质疑与担忧。一夜之间,互联网语境就为曾盛极一时的AI赛道钉上了“袪魅”的标签。
在此背景下,商汤科技可谓动作频频,不仅在解禁当日公告宣布管理层延长股份锁定期,亦在近日以1407万港元回购670万股。值得注意的是,这是商汤上市以来的首次回购。
从商汤的视角来看,前述动作动机有二,一是消弭市场噪音,缓解外界对AI的悲观情绪;二是从公司层面表露对股票价值、业务前景、战略及长远发展的信心。
一面是互联网语境的“袪魅”,一面是公司层面的“自证”。在当下这个噪音弥漫的市场,双方究竟谁更加清醒?
AI没有鬼故事
其实,在商汤股价波动之前,市场对于AI赛道的质疑声就从未消停过。
AI玩家们大规模IPO前,“看衰派”主要针对明星企业们的财报开炮,指责其迟迟未能摆脱亏损的泥淖;而随着商汤、云从陆续上市,更为直观的股价表现瞬间成为了质疑的焦点,无论是格灵深瞳还是寒武纪,抑或是股价波动的商汤,均被推至舆论的风口浪尖。
市场低迷、中概股普跌的大环境下,大众为何会对AI玩家格外严苛,或许同其背负的高预期有关。
曾几何时,人们对于AI的讨论度丝毫不亚于当下的元宇宙及Web3.0,彼时,令大众焦虑的“AI取代论”更是层出不穷。 而今,面对AI企业们不算靓丽的业绩报表与股价表现,看客们已将AI视作跌落风口的“猪”。
事实真是如此吗?抛却浅层信息带来的干扰,尝试去理解其背后的深层逻辑就会发现, AI赛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多“鬼故事”可言。
以AI龙头商汤科技为例,首先需要明确,商汤科技还未实现盈利,及解禁后的股价波动均是客观事实,既然“结果”毋庸置疑,那自然是“原因”方面引起了大众的误解。
从股价来看,商汤股价波动实际上是基于禁售期前后流通股的变化,解禁前,商汤自由流通的股份占总股本不到2%,而解禁总量涉及252.87亿股,占其总股本的75.91%。显然,这并非“泡沫”破碎导致的崩盘,而是放量、流动性降低的结果,尚属意料之中。
其次,针对老生常谈的亏损问题,市场亦对商汤存有误解。单看亏损额,商汤2019年-2021年分别亏损49.6亿元、121.6亿元、171.4亿元,但其中需要考虑到公允价值变动带来的异常扰动,所谓的大额亏损很大程度源于财务规范层面的操作,而非商汤的实际业务亏损。剔除公允价值变动,商汤2021年经调整亏损净额仅14.2亿元。
一旦理解了前述两层逻辑,我们就会发现,笼罩于商汤科技的行业阴云其实并不可怕。事实上,面对互联网语境的质疑声,投资机构已经给出了与之相反的结论。
限售股解禁事件后,除商汤自身宣布回购外,汇丰、光大等多家机构给予商汤增持评级,中平资本、鼎晖投资等早期投资者亦发声力挺,表明对商汤长期发展前景的认同。中平资本方面曾指出,商汤的股价波动为长期投资者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布局提供了难得的入场机遇。
在消极情绪充斥的当下,这或许会被解读为机构抱团为商汤站台,但倘若分析商汤业务层面的转变,投资机构的预判与评级则并不显“空洞”,反而有迹可循——洗去“浮华”的商汤,正在重塑AI信心的路途上。
商汤何以自证
商汤回购、机构给与增持评级,投资人看好表态的背景下,评估商汤是否“自证”成功,俨然需要回答AI产业的两大亘古难题——财务表现及商业化落地进程。
业绩表现层面,2021年,商汤科技营收47亿元,同比上涨36.39%;毛利达32.78亿元人民币,同比上涨34.77%,继续保持增长态势。
不过,财务数据的增长只是结果,业务层面的脱虚向实才是主因,这亦是重塑AI信心的核心逻辑。
回看国内AI赛道过去的十年,商业化难题无疑是横亘在产业发展路径上的一座大山,这亦是商汤这类脱胎于实验室的AI企业此前所存在的共性问题:技术跑在商业化前面,却难以适配到行业,商业化出口亦略显单一。
以AI赛道四家头部企业为例,四位玩家均起家于CV(计算机视觉)赛道,不免有人调侃,AI厂商兜兜转转还是“摄像头”那点生意。调侃归调侃,倘若真要深究,CV方向细分场景众多,单论人脸识别与医学图像分析两种场景便足以打破同质化滤镜,岂可只用“摄像头”一词来简单概括。
调侃的背后,或许出于外界仍保有AI产业“沉溺于科研而忽视落地”的刻板印象,毕竟在大众认知里,AI尚属“空中楼阁”,同其生活场景仍显得割裂。殊不知,当下的AI赛道变得更加多元,悄然分布在各个为人熟知的领域。
比如主打“标记我的生活”的小红书,同知乎、贴吧这类UGC内容社区相比,更着重于图文混合输出的小红书在照片呈现、美化方面优势显著,这也使之成为备受用户喜爱的“种草”平台。
表面上,小红书同AI看不出任何关系,实际上,小红书用户每每通过其丰富的图文创作工具编辑内容,就会使用到来自商汤的关键点跟踪、高级美颜、贴纸特效等技术。
再比如工业领域,上至铁路、电网等工业基础设施的智慧化管理,下到流水线的产品缺陷检测,以及产线工人的生产安全防护,商汤AI工业引擎的应用随处可见。
而在关乎温饱问题的农业领域,AI的价值正在逐渐释放。以小麦生产监测场景为例,过去常用的遥感影像技术很容易将小麦与其他农作物混淆,监测效率也很低。商汤则是将自身AI能力与遥感结合,不仅能精准识别小麦分布,亦能准确监测小麦生长变化,从而提升监测治理效率。
同样的逻辑,亦体现在商汤科技新业务线的两大主角——智能汽车与元宇宙中。二者均为当下最火热的赛道,不免让人怀疑是否有着“蹭概念”的意味,但随着商汤各端场景的落地,外界的猜疑也越来越少。
事实上,虽说商汤智能汽车事业群在今年一季度方才成立,但SenseAuto商汤绝影智能汽车平台打磨已有5年之久,光是2021年,其便同超过30家车企建立合作关系。
本田中国两款纯电首发车型里,就不乏商汤的身影。据悉,其搭载的“DMC驾驶员状态感知系统”能够感知驾驶员疲劳驾驶、驾驶分神等行为,并通过人车交互系统及时预警,有效规避行车途中的危险情况。该系统正是基于SenseAuto商汤绝影智能汽车平台的AI感知算法能力构建而成。
如果说,推进智能汽车业务,是商汤科技对当下风口的把握,那押注路途更长远、更曲折的元宇宙,便是商汤基于长线思考的增长逻辑。
不过,相比跑在路上的智能汽车,元宇宙尚处雏形阶段,就像商汤CEO徐立所说:“在元宇宙当中,我们更难找到所谓的答案。”
面对巨大的不确定性,商汤选择的打法是多线布局。文创方面,商汤借由AI+AR技术将徐悲鸿名作《宋人匹马长啸词意》等艺术藏品重塑为数字文创产品,上架至旗下的数字猫文创平台;技术范畴,商汤接连步入虚拟人、线下AR/MR等领域,通过SenseMARS火星混合现实平台的能力打破虚实边界。
众多元宇宙场景中,同智能汽车交融的商汤AR小巴正在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虽说AR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受限于技术及成本,此前的AR应用往往偏向实验性质,不仅在内容上过于粗糙,产品端也缺乏实用价值。
商汤AR小巴则不然,其以车窗为屏幕,将车外航拍、车内录屏等多种画面组合为虚实相生的视觉奇景,乘客只需在车内即可一览各种城市人文景观,实现了AR技术沉浸感与功能性的平衡。
不管是DMC驾驶员状态感知系统,还是AR小巴,都不难窥见商汤科技AI哲学的转变——将一篇篇论文,升级为一个个应用场景。
基于此,商汤向智能汽车与元宇宙挺进,或许并非像外界猜测那般漫无目的地追风,而是在充分思考“AI能做什么”后给出的行业解答。这也意味着,当下的商汤科技已然从“实验室”走出,向一家成熟的AI企业演进。
年轻的AI,仍需耐心
尽管商汤已通过多元化的落地案例“自证”成功,但AI产业仍将面临漫漫长路。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尽管AR小巴能自主接驳乘客,但其自动驾驶仅限于划定范围内的固定路线,并不满足互联网语境对自动驾驶的终极预期。换言之,AI具备价值虽是确定性的,但现阶段AI产业距离普罗大众的终极目标尚有差距。
只是,不同于一夜迸发的“商业灵感”,技术领域的演进从始至终都需要堆砌金钱与时间。
根据Gartner所提出的新兴技术成熟度曲线理论,新兴技术从诞生到落地,都需要经历萌芽期、期望膨胀期、泡沫破裂低谷期、稳步恢复期及生产成熟期五大阶段,而这一过程尤为漫长。这也是为什么时空跨越40年,《银翼杀手》里的仿生人瑞秋却仍只能存活于科幻电影里的原因。
除技术进程缓慢外,AI产业还面临着“商业化瓶颈”,这里所说的瓶颈并非厂商们找不到商业化出口,而是业界基于成本与效益的矛盾,暂不愿为“不经济”的解决方案买单。毕竟对于中小企业老板而言,最关心的不是技术多么先进,而是能不能只花小钱,就把大事办了。
显然,当下的AI应用很难达到老板们的预期,不然也就不会有“AI祛魅”一说了。这背后的逻辑则在于,AI厂商难以满足各行业、公司迥异的商业化需求。
以CV场景为例,由于AI厂商们欠缺量产高可用AI模型的能力,海量数据标注清洗仍需人工来完成,俨然沦为“人力密集型产业”,导致解决方案成本较高,难以切入更广泛的市场。这一点从各家AI厂商的财报即可一窥究竟——ToG业务始终占据着半数江山,长尾场景则难以登上台面。
但换个思路,一旦有玩家端出可用性、经济性皆具的“杀手级技术”,便可突破当下的桎梏。一众AI企业高额投入的目的就在于此,毕竟谁能率先走出“黑障区”,谁就能吃到螃蟹。
环顾整个AI赛道,第一批吃到螃蟹的玩家一定是当下布局最为完善的厂商,商汤无疑就是其中之一。究其原因在于商汤找准了AI落地的正确路径——平台化。
早在两年多以前,商汤便高举“平台化”大旗,寻找摆脱行业内人力密集现状的出口。时至今日,商汤已然搭建起涵盖算力层、算法层、平台层的SenseCore AI大装置,将战略落实到实际应用领域。
据悉,商汤AI大装置具备完整的、规模化的算法生产能力,基于此,AI解决方案成本降幅明显,进而使各行各业的企业在预算有限的状况下进行AI部署,实现AI的规模化落地。
而众多案例中,商汤AI在《星际争霸2》游戏中的表现值得一提。
由于特殊的游戏机制,一直以来,《星际争霸2》的对抗强度在一众游戏中都属“天花板”般的存在,过去的AI技术只能通过作弊勉强达到普通玩家的水准——曾在围棋项目击溃人类的“阿尔法狗”,初探《星际争霸2》时甚至不敌游戏内置的“简单人机”。
而借由AI大装置,商汤的AI模型DI-star仅用5周的时间便完成了约一亿局对战,最终在同人类顶尖职业玩家的对局中展露出不逊于一线职业选手的微操与决策能力。而这样的决策智能,未来可以在智慧交通领域海量的决策型AI应用场景中发挥奇效。
数据显示,基于AI大装置,商汤科技每位研发人员年均生产商用模型数量从2019年的0.44个陡增至7.96个。可见,商汤AI大装置实现了AI模型生产效率与可用性的双重提升。
长期主义的坚持、对AI商业化的由虚向实,对AI基础设施的不懈投入终达成AI模型工业化量产,等等这些均表明,当下的商汤,已不再是互联网语境里那个技术“裸泳”的愣头青。相反,不惜用利润为技术进步买单,其自身也正逐渐迈入“收获季”。行业和市场,在多维度审视AI路上玩家们的同时,也应该给予其更多时间。
“滤镜”们可能等不来春天了
文 | 互联网指北,作者 | Zhan,编辑 | 蒲凡
哪些手机应用能够号称“装机必备”?除了微信、QQ、支付宝这些国民级产品之外,或许只有提名“滤镜”不会太有争议。很多数据表明,“滤镜”类产品拥有着相当恐怖的普及率,比如2019年极光发布的《拍摄美化行业研究报告》就显示每10个移动网民中,有4个就在手机里装有拍摄美化APP。
然而这似乎就已经是滤镜产品们的巅峰了。如今无论是产品的用户体量来看,还是用户活跃度上来看,滤镜市场整体已经开始明显萎缩。
以滤镜市场标杆品牌“美图”为例。根据美图公司2020年度财报,在以美图秀秀为代表的传统业务方面,美图旗下各产品全球月活用户为2.6亿,同比下降7.6%,以美颜自拍为卖点的产品增长乏力。
产品面临严峻的市场环境,“使用美颜”行为本身也正在被污名化——从两年前“乔碧罗事件”到今年的“那我走”,“美颜=网红病态审美”这个公式以梗的形式成为了网民心目中的共识,“网红死于生图”“美颜滤镜有多不可信”“关掉美颜试试”“你妈都不认识你”“亚洲四大邪术:泰国变形术、韩国整容术、日本化妆术、中国修图术”“照骗”等段子几乎“原罪式”地出现在一切可能有美颜痕迹的地方。
(阿giao直播的保留节目:把滤镜给我关咯!)
但滤镜真的不再是一门好生意了吗?这似乎又很难给出肯定答案,一方面滤镜作为功能模块成为短视频、直播标配,其实已经足够说明滤镜作为用户需求的生生不息,包括抖音、快手们周期性地推出以“滤镜”“特效”为主题的流量任务,几乎相当于直接告诉你:“滤镜”还是最被人们喜闻乐见的玩法,不仅毫无“流量焦虑”,还能成为“流量入口”。
另一方面,创业者们也没有拒绝滤镜。以近期流行的胶片机类APP为例,随着“张子枫 胶片”、“易烊千玺 胶片”等明星偶像的胶片照片接连登上微博热搜,#谭松韵胶片风写真#的阅读量达到1亿,引发3.7万人讨论,人们在满屏的“好好看”“好有感觉”中开始捧红HUJI、NOMO、VSCO等一系列号称“小众”“小而美”的滤镜产品。
你看,“滤镜”还在谈未来呢。
滤镜简史:拍出个未来
已经成为日常用语的“滤镜”原本是一个摄影界的专业术语。在数码与手机摄影兴起之前,滤镜作为相机附件,是一种由可插入光路的滤光镜组成、具有物理属性的镜片。滤镜被安装在相机上,用于色彩校正、颜色转换(或光平衡)、分色或减色、影响反射或抑制眩光、调整红紫外线等。
(古早滤镜是门需要带书修行的学问 图源:孔夫子)
在“太平洋IT百科”上搜索“滤镜是什么”,答案有31个,分别对应不同类型的滤镜,比如UV镜、天光镜、红镜、荧光镜等,档次不同,制造材料也有讲究,它们适应不同的拍摄地区、拍摄天气、拍摄题材,对曝光有各种要求,最终呈现出的色彩和光影效果迥然相异。
显然,早期的滤镜更多是专业摄影师的专属,只有对相机和拍摄都精通的摄影师才能在滤镜选择和使用上游刃有余。
“滤镜”物理属性的打破从PS开始,从物理硬件变成了计算机软件。
“Adobe Photoshop”在它显现雏形的1987年,只是一个学生为了解决苹果计算机的图像显示问题写的一个程序,他在电影特效公司工作的兄弟看了很感兴趣,两人一起用一年多时间将其不断修改为功能更强大的图像编辑程序,这个程序将滤镜数字化,使图像处理在电脑上就可以完成,最后被卖给了Adobe公司,变得广为人知。
PS划时代的影响在国内也显而易见,随着一系列标志性的事件发生,只要与图片编辑扯上关系都会被统称为“P图”——即使用的不一定是Photoshop软件、即使不一定是用软件修图、即使是懂技术的年轻人——
叫兽就在蠢爸爸系列中的《组曲·我的2008》中,给“华南虎摄影师村民周正龙配上了这样的话:“虽然我是个不识字的老农民,但我的PS技术就是牛逼”。
其实根据警方的调查报告,周正龙的“假虎”是通过剪接拼贴老虎年画造出来的,跟Photoshop(PS)技术并没有什么关系。
P图还成就过许多老网民们里津津乐道的互联网文化,比如“信春哥得永生”。这个梗十几年前在贴吧、猫扑开始疯传的时候仅限于文字,后来与制作过“大帝语录”的帝吧文化发生了激情碰撞,文字开始具象化为P成耶稣,头顶光环、身穿素袍的“春哥”,开始顺利出圈,热度轻松碾压后来的“超越护体”表情包。
当然这件事在现在来看多少有点网暴的意思,和之后流行的“淋语”本质上很大程度上都属于互联网糟粕(哪怕是带有一定解构色彩),但正面的意义在于人们通过“春哥”见到了P图的魅力,继续捧红了“小胖”、“金馆长”和“张学友”,也一部分转化为了P图学习的热情,诞生了一大批类似于“一介P夫”的P图红人。在那之后,“不要随便把照片放在网上”成为了营销号们收集段子蹭流量的保留节目。
(如今你还能在虎扑步行街看来当年的痕迹)
PS已经成为亚文化的典型符号进入大众的日常语境,最开始的图形编辑软件意义被解构,结果就是它带来的修图启蒙和亚文化衍生品持续渗透大众文化。
只是PS软件虽然可以帮助人们对数码相机拍出来的照片进行后期处理,但它复杂操作背后高昂的学习成本、使用成本依然让很多人都望而却步,数字滤镜没能经由PS走入大众。
它真正的大众化要等到2010年Instagram上线,这款图片社交软件让“滤镜”这个概念完成了“物理硬件-计算机软件-移动客户端功能”的变身,化繁为简,成为我们如今所熟知和熟练运用的图片处理工具。
Ins创立之初就设计了几款基本滤镜,后来不断更新补充,这些滤镜为Ins带来了数量众多的用户,上市后迅速受到欢迎,两个月内便有了100万注册用户,截至2019年5月,Instagram已经拥有了10亿用户。该公司创始人之一Kevin Systrom在接受《每日电讯报》采访时解释了Instagram的产品理念:“为了让手机摄影变得更快速、美观和有趣。我们从经验中了解到,在手机上拍照并不能带来我们想要的结果,所以我们创造了滤镜,以获得更艺术化的体验。”
Kevin Systrom甚至称它们为魔法组合,认为滤镜在早期帮助Ins获得了极大的成功。国内“Ins风”的固定表达反映了它的国际影响力,后来也被中国美图APP借鉴和模仿。
(2016年,怀着孕的AB陪美图完成了上市)
2011年2月,Ins上线不到一年,国内第一款滤镜APP——“美图秀秀”正式上线,主打美图修脸功能,标志着国内手机滤镜产品的萌芽。两年后“黄油相机”上线,主打清新文艺风格的滤镜和特色字体编辑,一开始就试图和美图秀秀形成差异定位,中国的手机滤镜市场日渐活跃。
重要节点发生在2016年前后,后发者一个接一个,每一次都掀起热潮,用户右下角的相机logo也不断在变化。Faceu激萌2015年9月上线,无他相机2015年12月上线,来自韩国的B612咔叽也差不多在这段时间在国内引发反响。它们在技术水平、审美特点、用户交互性等方面都和早期美颜相机有很大不同,美颜相机产品出现断代。
第一代美颜相机没有人脸识别、实时美颜等高科技,缺少视频美颜功能,美图秀秀最开始上线的手机客户端还是直接移植的网页版技术,修图功能和滤镜菜单都比较简陋。审美特点上,第一代美颜相机修容痕迹较明显,个性化和精修设计有限,更加突出强大的美化效果。用户交互性方面,则主要是产品方单向的静态输出,与用户的实时交互性很弱。不同于第一代美颜相机,16年前后新出的相机借助AI人脸识别、AR、3D动画等技术,实时捕捉脸部,加入卖萌动态贴纸、多脸美颜、表情包GIF等特效,迎合变化的审美趋势,还抓住了移动端短视频、直播风口,开发了视频实时美颜的功能,增强了趣味性和互动性。
冲击的结果就是手机滤镜市场开始内卷,先发者的焦虑也难以掩饰。美图秀秀创始人吴欣鸿在一次专访中说道“美图很怕被颠覆,所以我们总在想,与其被别人颠覆,不如自己颠覆自己”。这确实是一个共识,随着审美风向和用户需求的变化,头部公司不断更迭产品。
美图公司在2015年上线主打高级感的“潮自拍”,和一代主打美容修脸功能的滤镜形成鲜明对比;脸萌团队在“Faceu激萌”之后于2018年推出“轻颜”APP,推出才两个月就稳居应用市场第一位,它主打不同风格的妆感滤镜,并契合万圣、圣诞、春节这些节日氛围,推出限定版妆容滤镜,宣传标语也从拍出“完美脸”、“女神脸”变成“高级脸”,从原来强调“一键美颜”到凸显“自然不假面”。
手机滤镜的面孔变得越来越多样,而不再仅仅是最初略显夸张的美颜修容,内卷之下引领新潮流变得越来越难,但对“高级”的追求从未停止。在这样的背景下,胶片相机APP和胶片风滤镜闪亮登场。
其实,在Ins带领滤镜出圈的年头,就有开头提到的胶片机滤镜的身影,代表性产品是“VSCO Cam”。2012年,一家专门给Adobe Photoshop以及Lightroom开发模拟真实胶片色彩插件的公司——Visual Supply Co正式在苹果APP Store发售了第一代VSCO Cam,它最初正是凭借褪色效果这一个功能被许多用户记住和喜爱。
但那会胶片机滤镜APP的价值尚未显现,至少在国内,胶片仍是一个专业且小众的领域,“玩胶片”还被拿来当作文青标配。某摄影论坛上就有“文青必备的胶片装逼完全指南”,发帖时间在2013年,浏览量超过三千,指的也是胶片单反拍出来的胶片,和手机胶片滤镜APP无甚关系,美图秀秀为代表的传统滤镜产品还处在蜜月期。
胶片有不一样的价值?
胶片相机APP在中国的风口期大概在17、18年,这两年代表性的胶片滤镜APP陆续上线,比如早期的HUJI和Gudak,分别在2017年9月和6月上线,现在比较热门的NOMO、FIMO、DAZZ等胶片相机APP大多也是在18年上线,下载量节节攀升,在苹果APP Store排行领先,后来逐渐开通付费。这段时间,有关胶片滤镜的使用教程和测评在网上屡见不鲜,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用户较大的热情。
(这款主流的胶片机APP 图源:闯奇科技)
这些APP在应用商店的描述都各有说法,但“真实胶片”和“复古”是它们的常见招牌。它们和一般移动端滤镜产品不同的地方在于:它们的滤镜大多来自历史上经典的相机或者胶片,不仅在色彩影调和颗粒度上模拟它们的影像风格,甚至还会模拟它们的机身和操作。
比如NOMO的“Happiness”滤镜的灵感就源自幸福-1型相机,这款相机来自1956年,天津照相机厂以德国Altissa相机为蓝本,试制出了结构简单的幸福-1型。NOMO模拟了这款相机的铁皮机身和影像风格。
如前文所言,操作复杂的短板让数字滤镜迟迟没能走进大众,真正的胶片机长期“把持”在专业摄影师和文青手中,没有大众化也有这方面原因,除此之外,还有拍摄成本的因素。
摄影爱好者小圆去年大学毕业,大二开始接触单反相机,佳能、尼康的单反都玩过,也入手过国产的凤凰和海鸥胶卷相机。她还是拍摄类APP的尝鲜者,只要应用商店上架了新的拍摄类APP, 小圆都会积极去了解产品优缺点,遇到喜欢的滤镜会付费购买并向好友推荐。
小圆介绍说:“真正的胶片机对于新手摄影小白来说,还是比较难操作的,它需要手动对焦、手动调参数,而且你不能立马看到成片。一卷胶卷大概30张不到,必须拍完一卷才能取出来洗,之后去照相馆扫描出来才能看到成片,或者拿来后续修图。胶卷还很贵,一卷普通的160型号胶卷市面上也要卖¥36,好的会超过¥50,普通人用胶片机拍摄的成片率大概在18%左右,废片率极高,这样花销就很大。”
但人们对胶片质感的照片似乎有天然的偏好,即使有上面说的种种问题,胶片和胶片机依旧有号召力。
知乎上就有人发问“为什么胶片机的色彩看起来那么舒服”。总结答案首先是老牌胶卷厂生产出来的胶片都是匠人们半个多世纪研究的成果,不管是色彩还是感光度等参数都充分考虑了艺术性和市场性,这样造出来的胶片滤镜当然看着舒服。
还有一种说法认为胶片是一种视觉记忆,老一辈就在看,也是很多年轻人的童年记忆,这种视觉印记让胶片有着独特的吸引力。当然也有很多人觉得胶片无非就是一种情怀,对“胶片无脑吹”表示鄙夷,认为胶片和数码各有优劣,不应该盲目追捧胶片。
也许对这一现象更全面的表述是,人们似乎对“复古”有着天然的偏好。“时尚是一个圈”已经成为时尚界圈内外人士的共识,几十年流行的穿搭时尚和单品到了今天又成为时尚宠儿,像是“大肠发圈””鲨鱼夹“”工装裤“,不知道的人以为是新鲜玩意,知道的人自然就过来人心态,睥睨无知者瞎闹腾。
(几十年前的大肠发圈在微博上引发话题热潮)
胶片和胶片机都是老旧物件,如果时尚是一个圈,胶片大概也迎来了它的第二个全盛期。
“胶片相机APP”的流行显现了这一势头。诸如“模拟真实胶片”“拯救废片”“复古质感”的标语都足够打破人们对胶片机操作和经济门槛的顾虑,成全人们的胶片幻想,满足人们的胶片审美需求。
如果说Ins带领滤镜走入大众,那现在胶片相机APP正在带领胶片走入大众。
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更多的人爱上并实践胶片摄影,有心人没准真的开始关注胶片小众市场,去购买胶片机,接触真正的胶片。
是滤镜的中场还是终场?
从公开可查的资料来看,NOMO、FIMO、Dazz等国内外热门胶片相机APP几乎都是独立公司或者独立个人的原创产品,而非头部公司内部孵化的子产品,但它们的影响扩散到了头部玩家。
美颜相机APP纷纷上线胶片、复古滤镜,并把它们展示在滤镜选项的显眼位置,甚至还单独上线胶片相机单品,比如美图秀秀旗下的“潮自拍”在2018年推出“胶片相机”;黄油相机在2019年上线“Nichi”应用,主打复古胶片,体现了这股胶片滤镜热的真实影响力,它不再是十年前被人调侃的文青装逼道具,仅仅停留在“装”和“矫情”的暗面,而是来到明面,试图招徕更多消费者。
就连手机滤镜开创者“Instagram”也遇到胶片劲敌——2019年12月上线的无滤镜、无P图、24小时才成片的胶卷相机APP“Dispo”,由 YouTube 网红大卫·多布里克创办。据极客公园报道,今年 2 月底,反套路的Dispo 不仅牢牢占据APP Store摄影类排行榜前十,还受到硅谷资本热捧,拿到了 2000 万美元的 A 轮融资,红杉、A16Z 等一众老牌资本都是投资方。如今估值 2 亿美元的 Dispo 有 300 万用户,上线首月下载就突破了百万。因为主张对照片不做任何修饰美化处理,Dispo 被冠以「反 instagram」的称号。
(Dispo的操作界面)
虽是滤镜市场的后来者,胶片相机APP却占据了滤镜鄙视链的上位圈。胶片滤镜强调的是颗粒感和独特性,和美颜滤镜下千篇一律的网红审美截然不同,简单来说,它相对更加真实,没有病态审美的原罪,还有众多电影大师、作品和胶片大厂为之加持,比如《情书》、《罗马》、王家卫、富士,每一个叫出来都鼎鼎大名,这也让“胶片”成为手机滤镜市场高端转型的不二之选。
况且现在镜头、滤镜、补妆、贴纸、配文乃至四宫格、九宫格配色拼图都有对应的滤镜产品接管,无论是先锋还是后来者,“引领新潮流”的空间都被大幅压缩,比起全面创新,复古“焕新”未尝不是逆风翻盘、曲线救国的方式,胶片和胶片相机还有现成的、庞大的经典素材库。
由此看来滤镜市场似乎因为这样一个小单品而被搅动,迎来转场了?
从现实来看,胶片相机APP恐怕没这么大能耐。
一大原因是“技术内卷”已经扩散到滤镜市场,而胶片相机APP可能难有突围。AI、算法、AR等技术让“返老还童”“一键换脸”“瞬间性转”“二次元变身”这些不可能事件通过滤镜都可以实现,增加了手机滤镜的趣味性和多样性。美图、抖音等大公司都有类似深度学习实验室的专门机构来开发滤镜技术,吸引用户,为平台引流,也方便开展广告业务。
但对于胶片相机小单品来说,资本市场难有大动作,挥金如土的技术驱动战略也许有些不现实。
以本土起家的代表性产品“NOMO”为例,“天眼查”上的融资历程显示它在2015年3月13日拿到了数百万人民币的天使轮融资,然后在三个月后拿到了Pre-A轮融资,交易金额未披露。最新的融资动态停留在2015年,并且尚未进入A轮融资,处于一轮融资前的缓冲阶段。
与之对比,Faceu激萌相机在2017年10月就已经完成了5000万C轮融资,并在2018年被字节跳动以3亿美元的高价收购。可见国内资本市场并没有给予胶片相机产品过高评价,或者说胶片相机产品还没有准备好牵手资本,高精尖、大而强的路线似乎行不通。
胶片相机APP也往往没有第三方广告植入,付费用户依然是它们生存和发展的重要支柱。胶片相机APP里的很多滤镜都是会员专享,年度会员费用和“爱优腾”视频的费用差不多,甚至某些情况下还更高。滤镜和视频会员价格相当,但对于老百姓来说,会员胶片滤镜的获得感恐怕比不上畅享独家影视综艺的快感,有多少人愿意付费使用值得怀疑。
胶片相机APP的付费用户规模没有确切的公开数据,但能确定的是躲避付费的途径不止一种,不想付费或者想少付费的需求巨大。“免费破解版”、“淘宝几块钱”、“兼容三个设备,找人一起AA”之类钻空子的对策在网上非常普遍。
(豆瓣NOMO小组以规定的形式禁止拼购会员)
(知乎VSCO胶片滤镜教程下的评论)
在这样的情况下,小而美的胶片相机APP真正扭转滤镜市场走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另外,鄙视链上位的一大公敌就是“通货膨胀”——在生存压力下,小众文化的出圈通常都会通过“妥协”的方式完成与主流市场的共存——具体到一款上市运营的产品,这意味着切换赛道和可替代性的增强,胶片机APP大概率也不能免俗。
“胶片滤镜是如何被滥用的?”“在胶片滤镜修图APP泛滥的今天还有必要买胶片机吗?”的问题近年来在知乎上被频频提出。“泛滥”确实是很多认真玩胶片摄影的人所感同身受的,毕竟胶片相机APP可以拍出不逊色于真实胶片机的效果,甚至“比胶片还胶片”,以前专业摄影师才可以传授的技能现在自学或者找个网红教程就可以满足基本需求,“泛滥”也就自然而然而且不可避免了。
小众变得大众不稀奇,也不可怕,对于胶片相机APP来说,虽然它无法在技术内卷中占优,付费用户也缺乏保障,但只要不动由忠实用户和胶片爱好者组成的情怀受众的“奶酪”,还是可以在小而美的蓝图中茁壮成长。可怕的是:它动了。
有一部分是它自己的原因,涉及系统bug和会员服务。前一个可以通过漏洞修复、版本升级解决闪退、不兼容、振动、声音等系统问题,不断改善用户体验,但会员服务直接动了用户的“奶酪”。消费者对会员涨价、没有履行对会员的滤镜更新承诺、没有试用机会就收钱等问题怨声载道,一些较早出圈的胶片相机APP如今被打上“吃相难看”的烙印。
还有一部分是环境原因,它在被动的情况下动了专业胶片摄影师的“奶酪”。胶片摄影通过胶片相机APP下放给大众,这是大多数APP设计者都乐见的好事,初期也不妨碍专业胶片摄影师安然自处,就算有微词也不成气候。Ins基础滤镜的主设计师就因为滤镜泛滥感到失望:“仿佛一夜之间全世界都会做这些事情了“,拒绝使用自己设计的滤镜,但无论是Ins还是手机滤镜依然大红大紫。胶片相机APP也是如此,一些专业胶片摄影师也对它的出现表示消极态度,但胶片滤镜还是火了,而且还成了手机拍摄的抢手生意。
然而当越来越多人都把胶片摄影的“偏色”、“过度曝光”等瑕疵奉为胶片圭臬之后,专业人士坐不住了,认为这是一种畸形,也是对胶片摄影的侮辱,他们开始在知乎上用长篇专业术语或者简化版语言科普胶片滤镜,某种程度上也在打脸胶片滤镜泛滥化和庸俗化。
情怀这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有存在一个忠诚社群才能延续,想从中分一杯羹更离不开对社群的维系。
对于胶片相机APP来说,它的早期忠实用户以及真实胶片机爱好者、专业人士因为对胶片的热爱自动形成了这个社群。一方面这让它比那些正处心积虑搭建垂直社区,试图摆脱工具属性的头部美颜相机APP有了先天优势,便于未来发展图片社交,但另一方面也意味着,如果对这一社群奶酪动得太多,小而美的胶片相机APP会跟着社群的坍塌一道破裂。
结语
滤镜作为一个独立的产品品类还有未来吗?或许会有的,毕竟胶片相机APP的春天开始还没多久,认知度还有很大提升空间,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会不会诞生下一个美图秀秀,会不会在陌生人社交等鼓励分享的风口衬托下再次起飞。
但市场好像没有耐心等春暖花开了。
手机拍摄的新风向一波接一波,比如这几年热度不输胶片摄影的“苹果原相机拍摄+后期修图”,博主会在社交平台详尽分享诸如曝光、对比度、亮度、色调、色温等修图参数和修图技巧,普通人在原相机拍摄的基础上可以DIY自己的滤镜;还有网红、明星个人风格滤镜的出现,网红售卖个人风格滤镜在Ins上甚至成了一门明码标价的生意。素颜、生图的回潮也直接威胁传统滤镜审美。
手机滤镜的玩法越来越多,鄙视链不断被搅动,情怀打榜的胶片相机也许只是一个过客,人们对“美”、“摄影”的定义永远在流动。
作为消费者,当我们竞相主张哪款滤镜、哪种拍摄B格更高,不停追赶风潮装点朋友圈时,或许更重要的是不要忘了镜头是对眼睛的延伸和仿真,它永远有缺陷,而滤镜的本质是为了还原真实和服务艺术,它的存在本身是对镜头缺陷的提醒。于手机拍摄滤镜而言,它的普及让摄影艺术大众化,却也常常因为美化的结果导向让人忽视了滤镜的本质。
简史部分参考文章:
《我们P图用的滤镜是怎么来的?它正在改变时代审美?》https://www.huxiu.com/article/371802.html
《滤镜进化论:从工具到美学定义者》https://zhuanlan.zhihu.com/p/349831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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